月娥在阿婆家,看着她做豆腐,一直等到下午我爷爷回来。我爷爷把月娥领回家,月娥一边走,一边看她父亲的脸色。和阿婆说得那样,我爷爷并没有骂她。
第二天,阿婆来到家里叫月娥过去换草药。阿公解开月娥昨天包扎的手,那一层水泡已经破了,水流了出来,手没有了昨天那么肿,但是手背的那一层皮肤已经溃烂。阿公给月娥换了药,月娥在阿婆家又过了开心的一天,阿婆还给月娥吃了一块豆腐。
又过了两天,月娥的伤一天比一天好,但是,因为皮肤当时已经烫死剥落,除了拇指,月娥右手的四个手指,从第二个指关节开始,渐渐粘在了一起,月娥的手张不开了。
两个月后,月娥的手痊愈了,我爷爷决定带她去卫生院看一看。那一天,月娥特别的高兴,她跟着我爷爷后面跳来跳去,这是我爷爷第一次带她出门。
卫生院的医生告诉我爷爷,月娥的手上的皮肤已经坏死,需要重新植皮,这样的话需要从大人的屁股或者大腿上割下一小片皮肤,最好是她母亲的皮肤,因为女人的皮肤更加细腻。医生最后说,卫生院做不了这个手术,需要去县医院。我爷爷问医生,做手术的话需要多少钱,医生说可能几十到几百,具体的话他叶说不上来,如果用苏联的进口药就会贵一点,我爷爷想了一下,问医生:“如果不做手术,会不会影响以后干活。”
医生说:“她的拇指没有黏连,按道理是不会有什么影响。”他顿了顿:“只是一个小丫头,手这样,长大以后影响美观。”
我爷爷松了口气:“种田人家的孩子,只要不影响干活。”
我爷爷和月娥说:“讨饭,咱们手不看了,等你长大手就好了,爹带你去吃一碗酱油馄饨。”
月娥很高兴,说:“好呀,爹,等我长大,手就好了,干活赚钱,给爹买新衣裳。”
我爷爷照例把她带到香女的店里吃,香女的女儿辫子还是那么长,她看到月娥,愣了一下,问:“她妈呢?”
我爷爷说:“她妈死了。”
香女女儿说:“啊呀,好可怜,上次来还是自己走来的。”她拉了拉月娥的小辫子:“你叫是什么名字?”
月娥说:“我叫讨饭。”
香女女儿笑了:“你为什么叫讨饭?不叫讨肉?有肉吃多好。”
我爷爷摸了一下月娥脑袋:“她叫月娥。”
月娥正在“呼噜呼噜”地吃着馄饨,没空作答。香女的女儿问:“月娥,馄饨好吃不?”
月娥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那我给你白吃一碗,你该叫我什么?”
月娥说:“我叫你姨。”
“那不给你吃了,你叫我姐。”
月娥叫她:“姐!”
于是,等月娥吃完馄饨,香女的女儿就不收钱,我爷爷和她推搡了一会儿,姑娘扭头往后房去了,我爷爷喊一声,把钱放在桌角。
月娥最后还是没有做手术,刚痊愈时候,她手背上的肉是鲜红的,然后慢慢变得有点暗红,这一块没有皮肤的地方象是被水冲过的黄泥地,一块一块的,非常光滑,平时,她把手伸给我父亲看,说:“哥,我手背这一块是麻的。”
我父亲拿过她的手,给她摸一摸。每逢下雷雨前,月娥的手背就很痒,她就拼命的挠,直到挠出血,后来,她想了一个办法,只要痒了,她就到水缸里舀一些水到脸盆里,把手浸在水里,这样她就不痒了。
那一年,地里收成不好,生产队分下来的粮食不够吃,社员们意见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