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沈濯有事要办,荀晏和荀晚盈自然不敢搅扰,各自分头离开。
安宁与荀家兄妹简单道别,并未多说什么,也婉拒了他们要送她回去的好意。
如今她尚算逃犯中的一员,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与荀家兄妹保持距离为好。
沈濯从出门到离开,目光都再未在安宁身上停留过,这让安宁心头松了一口气。
她独自走在御街一侧,观这街道繁华,看这人世喧豗,心里感叹:光看这虚浮的热闹,又哪里知道大沅朝内里的腐朽?
她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准备去万三爷那里一趟。
如今第三条路还没开始便被堵死了,她就全心全力奔赴第一条路。
沈濯说三日后姨姨们就会被押解到盛京,那么她为了防止再出现当日西城门那样的事情,决定今日就拿出所有钱,与万三爷将交易谈妥。
没想到,她刚走到人少些的地方,就觉一马车缓缓靠近,最终在自己的身边停了下来。
回眸望去,双马并驾的华丽马车上,车帘被微微撩起,男子微微探出身来,目光沉静地望着她。
“上车。”他朝她伸手。
安宁避开了他的手,一点也不矫情地爬上了马车,因为她正好有事要问。
待安宁坐定,掸了掸身上的衣服,还没开口,便听沈濯沉声问:“伤可好些了?”
安宁掀起眼皮看他,淡漠地道:“我上来不是看你表演虚情假意的。”
沈濯默了默,缓缓将手边小几上的两盒药膏往她那边推了推:“御医配置的,你试试。”
安宁拿起看也没看一眼,抬手便扔出了窗外。
沈濯眸光微动,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日后……可当真?”她问。
沈濯自然知道她问的什么,点头,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辰。”
“子时初。”
安宁点了点头,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撩开车帘便要下车,却被人从后握住了手臂。
她不悦地蹙眉回头,却不想仓促间抬眼,二人目光撞上,四目相对时,无意间被他眸中的深邃吸引,一时间止住了动作。
沈濯定定地看着她,不赞同地轻轻拧眉。
待见到她素白的小脸和尖细的下巴时,心上一疼,再多劝阻的话都哽在了喉咙。
他不忍心……但这一切,却也是因他而起。
他的目光缠绵缱绻地描绘着她面部的每一处,似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去。
许久,他的目光重归于她平静无波的双眸上。
他无奈叹息一声,声音低沉又沙哑,他说:“安宁,你太倔了。”
倔的像头驴,他用尽了力气,也难以将她挽回一点。
“关你屁事。”她红唇轻启,语调并无起伏。
“你不会成功的,即使我将当天所有布防告诉你。”
“总要试过才知道。”
“安宁,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失手,便是那一次,我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凡事总有意外,我就要成为这个意外。”
一阵静默,只剩二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可闻。
空气中有些难言的尴尬,似乎自从那日在侯府将话说开以后,他们之间除了针锋相对,已然无甚可说。
沈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似乎再不说些什么,眼前的人儿就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抓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些。
安宁感觉有点疼,挣了挣手臂,没有挣脱,却听他沉声道:“今日与杜家兄妹,只是在望月楼门口巧遇,我与他二人私下并无往来。”
她轻轻挑眉,没有接话。
因为这并不关她的事,他与杜展霖如何,与杜馨悦又如何,都改变不了两人如今的关系。
他又道:“玉峰山上,我之所以阻止你杀杜展霖,并不是怕自己担责,而是因为他那个时候还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你的手上。他活着,那四百多条士兵的命便算在他的头上,连宰相也不得包庇他,若是他死了,宰相便能毫无顾忌地插手此事,姨姨们,就真的走上了死路。”
深吸了口气,他冷声道:“杜展霖,应该有他自己的死法,死得臭名昭着,死得万人唾弃。直接杀了他,太便宜他了。”那话里的恨意,与安宁想比也不遑多让。
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心头有些许诧异。
继而淡淡道:“你不用与我解释这般多,你如何行事,自当按你心意便是,就如你一直以来所做一般。而我如何行事,你也不必多加干涉。”
沈濯觉得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如巨石砸在他的心头,砸得他又闷又疼。
曾经陶家那位大姑娘只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袍,她便气愤地挥刀斩断。
如今杜馨悦用那般直白的眼神看他,她却一丝醋意也无,还三两句话就将干系撇清。
这不啻于往他心窝软肉处扎刀子。
原来他曾经不以为意甚至嗤之以鼻的东西,有一日,却求也求不到。
沈濯无奈地轻轻勾了勾唇,不得不转移了话题,问:“适才,你可曾注意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