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安宁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至此,可以说全部的疑惑都解开了。
关于她爹被陷害致死的过程,关于伍秀云为什么要背着她挖矿。
不能说他们有什么错,只能说,一切都是时局造就。
沈濯见不得她这般难过,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鬓发。
安宁轻轻转眸,神情恹恹地看向他。
怎么说呢?
如果不是沈濯,凭她的资源和本事,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背后的真相。
就这一点来说,她还是很感激他的。
当然,这并不能抵消他曾给她造成的伤害。
她就算下不了狠心杀他,但他和她以后,大概也是老死不相往来这种。
毕竟,目前来说,他是个好官,除了对不起死去的姨姨们,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想到这儿,她冲他挤出了一丝笑容,有些勉强,大概也挺难看的。
沈濯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安宁,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不好?他们怎么害死你爹的,我们用同样的方法报仇。”
安宁突然想到刚才那个口技了得的艺人,有些事情,沈濯应该计划很久了吧?
宰相和雍王太过位高权重,像她这般的蝼蚁,拿命去拼,也不一定能杀得了其中任何一个。
毕竟,该做的尝试,她都试过了。
失败了,不是吗?
她难得乖巧地冲着他点点头,轻声道:“好,都听你的。”
沈濯露出了柔和一笑,手便试探着,更大胆地,又抚了抚她的鬓发,收回手时,指尖装作不经意地划过她柔嫩的脸颊。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就如她曾在玉峰山上对他那般,连呼吸,都带着讨好。
心脏窒痛。
他能感觉得到,等姨姨们出狱的那一天,便是她离开他的那一天。
若离别是突然的,不置一词的,转瞬间的消失,他可能会发疯。
但是她给他的离别,是一点一点的疏远,一点一点的告别,他能感觉得到,却无力阻止。
如钝刀子割肉,痛得不明显,却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他心脏的每一寸。
让他想要发疯,想要不顾一切将她禁锢在身边,想要狠狠欺负她……都无法做到。
因为,她是理智的,是体面的,而他……一向冷静自持,又怎么能在她面前毫无理由地突然发疯呢?
她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有在平静地和他告别。
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温言软语,皆是。
沈濯从来不知道,原来将真心交付给一个人,却明知道没有结果,是这般的痛。
在每一次她对他笑,眼神却无比平静的时刻;在每一次她礼貌而疏离的话语背后;在每一次看见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小动作时。
痛,如蛛丝一般,密密麻麻地将他裹覆,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甚至觉得呼吸,都是滞塞而沉重的。
她曾经也因为爱他而这般痛苦过吗?
以前他体会不到,因为他没爱过人,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
他轻轻转过脸去,眼尾渐渐发红,有什么易碎的液体在眼眶不断地积聚。
手指间还残留着她脸颊和发丝柔软的触感,他轻轻抬手,装作不经意地拭掉了什么。
安宁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她没有看见。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今日种种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此时她疲惫得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
她又被抱回了那间屋子。
有人替她除去了鞋袜和外衣,她便软软地窝进被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用午膳的时候,她被芸香叫醒了。
安宁吃得并不多,她没有胃口,但芸香说,吃过饭还得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