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暄逸从出了宁安殿就沉着脸不说话,任谁恐怕都不能接受原先还康健的家人,突然之间就性命垂危,他难得如此失态,李妍书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宽慰。
“王爷。”送他们出宫的女官在先他们半步的地方小声说道,“太后的病症来的并不突然,只是一直瞒着不肯告知王爷。”
太后的身子从一年前就有症兆,大夫流水似的请了不知多少,药也是一碗不拉地喝下去,可对她的病情却没有一点用处。不过那时洛暄逸尚在书院又忙着准备科考,倒少有宫中的消息。往后他入宫请安得频繁,太后也因着高兴看上去气色精神尚佳,便没有刻意提起此事。
只是太后的身子一日日地坏下去,从前未曾放在心上的事现下总要提到日程上来,其中便包括为他日后的生活打算,还有最要紧的事,给他安排一门亲事。
她正斟酌着城中哪位闺秀既能保全他日后的周全,又能配得上他的身份,他便先替自己找了心仪之人。
李家的姑娘怎么看都是良配,既有自小的交情又不会让皇帝起疑,在朝中也多少有些关系,日后即便出了什么事,勉力一试总能护得两个孩子周全。
“当初那般着急定下婚事婚期,也是因着太后怕自己的身子撑不了那样久。”皇帝虽与他血脉相连,但到底情分不深,若只是定下婚事,日后难免横生变故,不如乘着她还有些心力,现将这些事情敲定,“王爷与王妃莫要怪太后才是。”
“太后一片慈爱之心,我与王爷皆感怀于内,不敢有怨怼。”李妍书低声谢过女官,又千叮万嘱了请她一定多多费心看顾太后才勉强放心。
太后对洛暄逸的慈爱之心,与旁人并无分别,只不过身处皇室,她总有不得已的难处,“祖母身子不适,你不得时时入宫探望,我却可以。”
一直以来洛暄逸都刻意替她规避入宫的事,一来是避嫌,二来也是不放心,宫中形式多变不比朝堂简单多少。她一向放纵惯了,也实在不愿她到宫中拘着规矩。
大约是看出他的不愿与顾忌,女官也开口解释,“太后不让宫中侍疾就是怕后宫的娘娘们吵得头疼,王妃的孝心下官自会转述,入宫侍候便不必了。”
“宁安殿里还要您多多费心。”洛暄逸递给她一块荣王府的玉牌,“若有事,不论早晚,一定告知荣王府。”
“是。”
自从宫中回府,洛暄逸就有些心神不宁,宫中的消息倒是三两日一回地往外送着,李妍书日常也备着些滋补的药材往宫里送,只是太后的身子却没有好转的意思。
宫中太后身子不好,皇后与贵妃也是争斗不休,隔上几日就总要惹些事端闹到太后面前,皇帝为此发了好一通火才止住后宫的喧闹。只是这样一来,宁安殿就更加安静,平日里几位皇子公主往太后处走动得少了,太后反而越发懒怠。
朝堂上的事也好不了多少,年节将至,南梁遭受了一场百年难遇的雪灾,百姓家中的牲畜死病大半,房屋坍塌不少,本就不大富裕的百姓艰难求生。朝中的钱粮源源不断地拨出去,灾情竟没有一点好转。
皇帝被朝政磨得心力交瘁,只能交出一些给皇长子代理,这位皇长子倒很是个人物,不出半月就查出有人贪墨赈灾的钱粮,这贪墨的不是旁人,正是洛暄逸的舅舅。
李妍书听着这消息的时候,正裹着火狐皮坐在廊下算账,外边的灾民太多,荣王府也支了几间粥棚,府中米粮不算充足,她总要留出一些来,“你说什么?”
下首的随侍又说了一遍,她这才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听错。刚舔好墨的笔像是有千金重,直坠得她手都抬不起来,硬生生在算好的纸上划了重重得一道。
乳母皱着眉将她手里的笔取下,又塞了个汤婆子给她,她这才想到这事若自己慌乱了起来,整个王府就要乱套了。
“王爷呢?还在外面寻访名医吗?”
他这些日子少在府中,时常往城外走动,说是城外不远的山上有一位妙手回春的名医,最擅年迈老者的身子调养。
“王爷在回城的路上就被皇长子的人带走了。”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带走总也有个去处,李妍书再问两句这随侍便急得知会说自己不清楚。外面的消息她打听不到,洛暄逸也被人带走了,她一时觉得心冷了半截。
以她的了解,洛暄逸的外祖家虽不成器,但也不该如此糊涂,多多少少也该是有些谋略的,否则当初也不该将嫡女送到荣王府来谋求一丝喘息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