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芝是为了他把钱给出去的，他总要替她赚回来，可是他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要怎么才能赚到800块呢？他发愁得皱起了眉头。

林宝芝不知他的苦恼，看他视线终于从她身上挪开了，拿起水盆准备去水房打热水回来给他擦身体。

刚走到门口，某人突然回神，很紧张地问：“林宝芝，你要去哪里？”走下床，颠颠地跑过来。

林宝芝道：“我去打盆水，很快回来。”

“我也去。”俞洲平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我真的很快回来。”林宝芝无奈，俞洲平就像离不开妈妈的小孩子，眼神时刻牢牢地盯着她，搞得她连走开去趟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

“你是讨厌我，不想让我跟吗？”俞洲平眨巴着眼睛，委屈得像小奶狗，脏兮兮臭烘烘的小奶狗。

但再脏再臭，看他这样，林宝芝也嫌弃不了，叹了口气，“你要跟就跟吧。”

俞洲平一秒钟转笑脸，如小尾巴一样紧紧地坠在她身后。

艰难地上了个厕所，打了盆热水回来，林宝芝给他脱衣服，他用手挡住了，认真道：“很丑。”

他身体很丑，不想让林宝芝看，不想让她嫌弃。

“擦干净就不丑了。”林宝芝说。

“真的？”俞洲平忍不住期待，忍不住想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林宝芝很肯定地嗯了一声，一件件解开他的衣服，只看一眼，她眼泪就憋不住了。

密密麻麻的伤口，烧伤，划伤，说不出是怎么形成的伤，每一道都不浅，一道叠着一道，都不知道到底受过了几轮伤，真正的体无完肤。

并且，最新一层伤口许多未好全，红肿发炎的有，溃烂的也有，刚结痂的也有。

她根本不敢摸上去，没出息地流着泪道：“刚才医生问你，你怎么说自己没伤？”

“不想让他们看身体。”俞洲平无措地拧着毛巾给她抹眼泪：“喝了你给的药后，就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也不痒，你别哭。”

林宝芝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把毛巾从他手中接过来，一点一点地给他清洗身体，从头到脚，一点都没有漏过，头发也洗了，胡子也刮了，用了足足四盆水。

俞洲平羞得头顶冒烟，但是没有躲，他的对象，看他的身体，摸他的身体，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待给青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林宝芝又向医生要了绷带和药水，虽然喝了速效疗伤药剂，他的外伤好了一半，但是基础的治疗还是要的。因为俞洲平对医护的排斥很强烈，最后，包扎消毒的工作也是林宝芝亲自动的手。

一切收拾妥当，头部检查报告和血检报告就出来了，医生拿着报告过来，斟酌地说：“报告显示，俞同志脑袋里有血块，头部应是受到过不小的撞击，但是血块体积不大，也有要溶解的迹象，问题倒是不大。关键是他大脑皮层和海马体都呈现微微萎缩的迹象，像是受到过剧烈的药物侵害，这两块地方恰好是影响记忆力和智力的。”

顿了一下，医生为难地道：“大脑结构复杂，目前为止，关于大脑神经元的损害国内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

言外之意，就是记忆力丧失和智力衰退是不可逆的。

林宝芝皱着眉头，问：“血检报告呢？”

“血检中检测到浓度不低的不明物质，可能是毒，也可能是别的，不在我们的样本库中，无法具体甄别。”医生表情更为难了：“这些物质存在的时间不短了，和血液融合得很好，可能蔓延到了他全身的器官，脑部受到的侵害很可能就是来自这些物质，无法彻底驱除，只能用药加快俞同志身体的新陈代谢。”

医生心想正常人像俞洲平这样，又是撞脑袋，又是药物伤害，可能早就变傻子了，也就他身体素质过硬，大脑细胞比常人要活跃，所以还能保持基本的神志。

如果有奇迹，也许能恢复个几分，但恢复到从前是不可能了，更可能的结果是，随着他年纪越大，细胞活度降低，他会比现在更弱智。

但这个他作为合格的医生，就不必说出来让病人更难受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宝芝礼貌地送走医生，又掏出了一瓶养生液给俞洲平冲水喝。

她现在心情好了不少，血液中有毒好啊，有毒就能解，最怕什么东西都检测不出来。等俞洲平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她就用解毒剂给他解毒。

俞洲平喝完难喝的水，又眼巴巴地看着林宝芝，林宝芝故意道：“看我干什么？”

“苦。”俞洲平吐吐舌头，“很苦。”

林宝芝于是又拿出了一颗糖，“想吃这个？”

俞洲平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舌头在口腔里乱动，他一会要更快地伸舌头，争取多舔舔林宝芝的手指，虽然不甜，但比糖果好吃。

林宝芝笑了一下，把糖纸剥了，但没喂到他嘴里，而是喂到了他手里。俞洲平傻眼，为什么和预想中不一样？

珍惜万分地把糖含到全化了，俞洲平的困意就上来了，他许久没睡过好觉了，外头总是很冷，睡着了更冷，他大多数时间是醒的。昨晚虽然不冷了，但在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他也不敢睡。

他蠕动着把身子挪到床侧，然后拍拍另一侧的位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宝芝，道：“我们睡觉？”

他想跟这个人睡觉，一起睡觉，他肯定很安心，肯定能睡一个很长很香的觉。

他的眼睛褪去熟悉的锋利和幽深，清澈简单得像个婴儿，被这么一双眼睛注视着，林宝芝的心软得像水，她脱去鞋子，躺到了他身边，和他盖同一床被子。

俞洲平开心得冒泡，在被窝下寻到她的手，伸出小指轻轻地勾住，说：“林宝芝，醒来，我也想见到你。”

这肯定不是一场梦，他感觉到了她手的温度，像太阳一样的温度。但是万一是一场梦的话，看在他这么诚心许愿的份上，老天就让他美梦成真吧。

“嗯，我哪里都不去。”林宝芝抽出另一只手，盖上他的眼睛，轻声哄道：“乖，快点睡。”

俞洲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又很快安心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温暖的太阳从天上落下来，停在他的身边，他怕太阳逃走，试探都没试探一下，贪婪地抱了上去，双手双脚并用那种，如他想象一样，太阳很暖，而且很软，他忍不住抱得很紧，却还想再紧一点。

黑暗中，被认为是太阳的那个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挣扎，反而也用力地抱紧了把她当成太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