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牧的声音。
“父亲。”裴邵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他的父亲,缓缓应了一句。
“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裴牧的话说得极是明晰了,可他转眼间,视线瞥过一旁的梁月疏,却见到一张泪流满面的俏丽脸孔。
她缓缓站起身来,将『药』碗交由一旁侍婢。
紧接着,她对着裴牧,俯身便是一拜。
“你这是……”裴牧急切地望着她,不知她此举何意。
“父亲大人,月疏有错,请您不要苛责于夫君。”
她说得此话时,一旁的丫鬟眼尖,立时朝站在门口的裴邵看去。
他的背影甚是孤寂,可是在听得“夫君”二字时,他清澈的双目似是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怎么就是你的错了?”裴牧慨然看着她,一时不想再说下去。
“你们都出去吧。”他轻轻挥了挥袖,示意诸人尽皆离开。
丫鬟立时替裴邵将门推开,而后,只见他抬步之时,竟是兀自站立在原地。
“公子,你……”丫鬟拼力使着眼『色』,示意他知晓身后便是梁月疏。
裴邵会意,然而莫名的情绪支配着他,他终是定下脚步,回过身去。
自他至幽州,已近一月。
而梁月疏自裴牧重病,便一直服侍在侧,从未有一日贻误,直至裴邵的到来。
这一月来,她先是借故离开数日,返回幽州城中的节度使府邸。
可近十日来,她回得如今这座山庄,只是每日来向裴牧请安,而后便即退去。
可是这两日,她总是选在裴邵出现之时来得此处,其意已经很明晰。
“夫君。”
梁月疏没有料到他会在此刻回身,而在见到他的刹那,她的心急速跳动着。
裴邵的视线略动,终是平静地望着她。
“辛苦你了月疏。”
他说得极是客气,那种疏离之感,令她近乎于窒息一般。
“我没什么辛苦的。”
她见他伫立在原地,却并未想要开口之意。
“父亲大人病势有所好转,我也觉得……觉得,很是欣慰。”她说时,似是难以启齿一般,就好像一切之前所想尽数涌现,只是在同一刻,她仿佛口不能言。
梁府虽非赵国高门,但终属九卿之一,亦是显赫之家。而她自幼虽非全然娇生惯养,亦从未受到轻视厌弃。
而今,面对着裴邵,她其实想质问,也想抱怨,更想扎到他的怀中,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楚,所听得的流言蜚语,尽数还给他……
但是她却不能了。
因为当日,她的确是蓝水寺放火行凶的主谋。
若非安逸赦免了她,只怕她已死无葬身之地。
她并非感念于心。
而是,她很清楚,面对裴邵,她似是已经没有诉苦抱怨的资格了。
“她还好吗?”梁月疏垂下眼睑,悠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