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殿下看,雀屏楼花魁,该是什么样子?”安逸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同别人说话了。
自入淮都,她从来低眉顺目。
以往在赵国的一切,俱被她屏弃。
然而这一刻,她只觉所受羞辱过甚,实难再忍。
说罢,她以同样冰冷的目光看着桓宁,只是一瞬间,她看到他眼中的一份闪动。
桓宁硬生生拉得她坐下,他的手指覆在她手上,决绝之意极重。
安逸一向体寒,纵然从前在赵国,她的手指也一向是冷冰冰的。如今到了这天寒地冻的淮国,她只觉自己手中极少有过温度。
桓宁的手心带着他的热量,他一时间没有多言,只是用手轻轻攥紧了她的手指。
“还冷吗?”他竟然莫名问出这句来。
安逸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
“你怎么不动?”他再问。
安逸冷然瞧着他,一时间『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于殿下而言,绫罗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一个卑贱入骨的风尘女子。”她说时,眼光微垂,并不看他,再道:“既然卑贱已成事实,奴婢还有反抗的可能吗?”
“本王之前便说过,你不像是雀屏楼的人。”他的话说得玄妙,竟连安逸也听不出,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她心中略觉不安,只能朝他看去。
虽然她不想,但如果不能见到他此刻的表情,安逸只怕无法猜测他此言何意。
然而她抬起眼帘之时,见到是少有的笑意,是一种久违的英俊,和略有少年气的眉眼。
他抬起自己的手,见安逸的目光终于有所缓和,一时间似是感慨万千地看着她。
“本王向你致歉,如何?”
他说罢,还未等安逸反应过来,便即起身。
安逸连忙随之起身,却不想与他离得过近。然而他只身立在那里,与她之间不过几步距离。
以至于安逸只能静静坐在榻边,却不能再起身了。
“殿下的歉意,绫罗这种卑贱之人,又如何受得起呢?”她随即便道。
桓宁侧身一笑,看着她那张挂着泪滴的玲珑面孔,一时间莫名道:“真不知道,你在雀屏楼是怎么当得花魁?”
“殿下也太小瞧绫罗了吧。”安逸匆匆回道。
“不。”他抬手间,又道:“俱本王所知,雀屏楼这种地方,是不出贞洁烈女的。”
安逸凌然看他,一时间无奈至极。
“怎么了?”他倒像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一般,竟用那样事不关己的目光看着她。
“殿下,雀屏楼是苏阳城第一绣楼。所谓风月二字,说得亦不全是男女羞于启齿之事。自古丝竹韵律,琴棋书画,名篇绝句,多出于风月之地。难道你以为,所谓勾栏女子,便都是无耻『荡』『妇』吗?”
她说时,一气呵成,全无半点惧怕之态。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面对着桓宁,她竟然一点紧张之感也不再有。
桓宁听她说时,一直极是平静。
纵然她说时带着几分冷笑,他也全似不在意一般,只是凭空有些怅然之态聚于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