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着那跪地之人的身形样貌,料定自己所猜无错。
“陛下抬爱了!”莫贵妃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了许多,她似是守礼地笑了笑,道:“可不就是重归嘛!这奴才啊,本来是最机灵敏智的,今日难不成是见了天颜,便失了分寸吗?”
“重归和那群奴才,可是大不一样。”淮帝似乎并非在同莫贵妃说话,而是看着何重归此刻叩首以对的模样,伸出手示意他起身。
“何内官,陛下吩咐你起身呢。”是内侍监滕飞的阴柔之声。
“奴才谢陛下。”何重归虽然一向在宫中略有放浪形骸之时,然而面对着淮帝,他一向最为知悉规矩,也最能揣测淮帝的意图。
“陛下……臣妾刚刚问您,颜……”
莫贵妃的话刚刚说的一半,便见到淮帝回身之时,那副严重不耐烦的表情。
“颜妃有孕,还能是秘密吗?”是淮帝在回应她的话。
她连忙笑着回道:“颜妃妹妹最为得宠,即便她不爱张扬,这宫里的奴才奴婢却是终究忍不住吧,臣妾听说的时候,据说已经传了多日了呢!”
“开枝散叶,是为功德。”淮帝不想听她说下去,随口道出一句来。
莫贵妃心中陡然一震,或许是因为过于敏感,她在听得“功德”二字的时候,只觉心中霎时更为慌『乱』。
原本,淮帝亲至此地,她便已经有些措手不及。
并非因为紧张,而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年华逝去的日子。如今见得他来,她到底是多番细思,只盼他能吐『露』些关于册封储君的事宜,哪怕是随口夸赞桓聿几句,她便也能靠此度日,别无他求。
可是淮帝竟然将颜妃有孕之事称之为“功德”,想到这里数次,莫贵妃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一般,连心口都随之下沉。
“陛下,臣妾是真心为您高兴。”莫贵妃恍惚间听得何重归的咳嗽声,而下一刻,她连忙开口打破沉默。
可是淮帝却未着恼,他这日前来,本也未做尽早离开的准备。
他知道自己同莫贵妃之间有某种互通的情谊,比如她是他从前封王建府时便随在身侧的妾室,比如他当年悲愤难平之时,到底也是将郑氏所生之子桓宁交予她来抚养。
又比如,如今东徽王如日中天的地位,也有一大部分源于他的母亲。
淮帝心中很明晰,莫贵妃是他一生之中极重要之人。对此他从无怀疑,且随年月见长而加深。
当夜,淮帝留宿在这里。
而这一件事,到得次日正午之时,早已传遍整个淮宫。
何重归领了莫贵妃之命,前去剑文馆时,正遇上妃嫔步辇自另一端行来。
他连忙回身避让,却见得那步辇在自己面前停滞着。
抬起头时,他的眼中倏然一动,一时间不知是故意,还是不自知一般,只见他改换了一副疏朗神情,略笑着看着那坐于步辇之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