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音坊几个大字刻在墨绿『色』的匾额之上,而桓宁到得此地,略微仰起头看那几个字时,正见得那蓝绿『色』的飞灯挂着橙红『色』的长穗儿,正自迎风而动。
他一向鄙夷此类风月之地,可是因着安逸的缘故,他又屡次涉足于此等场合,心中终究是觉得讽刺。
此刻他翻身下马,将银票直接掷给那前来迎接的小厮,便即撩开门帘,如同周遭无物一般,连前来招揽的美姬都被他那冷绝的神情吓退数步,不敢造次。
这丽音坊便也是烟花之地,只不过起了一个风雅的名字,再者也到底是名正言顺地豢养了许多乐伎,同时也的确以丰厚的报酬招揽了数名卖艺不卖身的乐女。
桓宁每踏出一步,便是气血翻涌一般,着实不可遏制。而终究是有胆大心细之人步上前来,这便为他安置着雅座,一面俯身便即询道:“这位公子可是雅客,若是寻常姑娘,怕是难以担待。不知公子来此地,是要听曲儿呢,还是……”
那人一身苏锦绸缎长衫,头上戴着八宝发冠,看相貌不过三十几岁罢了,神态到是豁达,而他便是此地老板,或者说,至少是名义上的老板。
从桓宁入得此地,他便深觉此人身份或许不寻常。然而久处风月之地,他更是清晰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此刻见得无人敢来打扰,便是他略微思付几许,匆匆步上前来。
桓宁看也未看他,不过是扫视着这面前的桌案,就好似那红木极不干净一般,只是不屑道:“叫绫罗来。”
这般惜字如金,倒也的的确确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尤其是听着身旁之人时而发出的赞叹声,抑或是夹杂着女子轻佻而浪『荡』的嬉笑声,桓宁只觉得头脑发胀,心中的愠怒似是已然升腾至眼底。
“公子还真是与绫罗姑娘有缘呢!”那老板刚刚说罢,便见得桓宁凝霜一般的眼眸,直直扫视着自己。
“小人是说,绫罗姑娘今夜便要来弹曲儿呢,公子还请稍候片刻,这便要过来了。”那人说罢,见得桓宁不再开口,便想知趣退下。
可到底桓宁适才掷出的乃是千两银票,他便是硬着头皮连忙再问道:“叨扰公子了,您是要在二楼的雅间,还是三楼?”
“我见了人便走,不必劳烦。”桓宁说得全无在意,墨『色』的长衣在展袖之时甩开,而那老板即刻知趣,匆匆退下。
桓宁肃然坐在那里,他那般清俊的面孔此刻变得苍白,而他的手指似是半点不想沾到那桌案,竟是在等候之时,倏然起身。
“宁公子?”此刻,一人自二楼步下,正是站在楼梯离得此地最近的地方。
桓宁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是回身瞧去,正见得裴邵一身淡青『色』皂袍,立于那里。
“裴公子。”桓宁便知自己判断无错,只是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便即觉得好笑。
只见得裴邵兀自走来,走近之时,见得桓宁站在原地,便又留意着那满桌菜肴,即刻道:“公子来这里,怕不是找乐子的?”
“胡说,”桓宁霍然坐了下来,笑道:“我就不像是来找乐子的?”
裴邵自能了解他的来意,可是桓宁自是不知。
只要他不知道安逸的身份,他便永远不会知道,绫罗与裴邵究竟是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
“公子出身不凡,况且任谁都看得出,公子对此地充满了不屑之意。”裴邵在此地不便直接称他为殿下,而以“公子”相称,反倒是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桓宁示意他坐下,又道:“都说裴公子风流倜傥,果不其然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