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禹水压下心中的不安, 开始思考淑娘带来的这句话。``从地下挖出一条道路,不经过城门就能出城,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大胆,可是能解开目前大多数的谜团。张兴旺曾经想要求娶锦娘,他说在城外见过锦娘应该是真的。自己刚才烦恼的就是锦娘杀人后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避开梅家众多人的眼睛出城。而如果是从地下离开的,那就不成问题了,没有人会想到梅家地下竟然能另有乾坤。
梅洵之所以能言之凿凿地说锦娘已经离开了梅家, 恐怕正是因为他知道地下通道的存在吧。
而且, 能在地下挖出一条路, 就能在地下挖出一间屋子。先前死去的何伟生前很可能就是在梅家地下的屋子里住, 这样才能解释他身在浛洸县却从未被人见到过的事实, 也能说明他异于常人的皮肤:长年住在地下缺少日晒所致。
施禹水想到这里已经能够断定,淑娘的猜测恐怕正是事实了。他猜想,地下通道一端的出入口既然是在城内的梅家,另一端的出入口必定是在城外的某处。文家别院不期然地跳进他的脑中。文家的这栋别院正是在城外的, 却离城很近,而别院里又很少有人来住, 文家又恰好是梅家的姻亲;另外文家的这座别院距离蓬莱寺不远, 距离『乱』葬岗也不远。把这些线索连在一起, 答案便跃然纸上了。
施禹水霍地起身:“智清, 快带人去城外守住文家别院!”
智清迟疑地问了一声:“大人,守住文家别院做什么?”
施禹水摆摆手:“如果夫人说的是对的,我怀疑文家别院就是出口。万一梅家担心我过后还是会去梅家搜查, 提前从地下转移东西就不妙了。你叫上几个人,信得过的,守住别院的门户不让人随意出入就行。若是院子里有人出来质疑之类的,就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杀害梅家大官人的凶嫌在那里出现过。”
智清听得清楚,“啊”了一声表示明白:“那小的去叫熊金壮羊德贵选几个衙役吧。”
施禹水点头表示认可:“嗯,他们两个在县里时间不短,对衙役们知道得也多些,你叫他们挑那跟梅家文家关系远的。”
智清答应一声出去了。
施禹水想了想还是回了后院,却见淑娘正在指挥春花收拾东次间。
春花本来以为大娘子让收拾这间屋是叫自己搬回来住在外间的,没想到淑娘却让她给大官人整理一套铺盖,正迟疑间见施禹水回来了,忙说了一句“大官人回来了”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淑娘看见丈夫进来心里又是一痛,默默地放下手中枕头,转身回里间了。
施禹水给自己打了打气跟着进了里间:“娘子别生气了,早上是我不好,不该对娘子发火。”
淑娘觉得自己很冷静,她说:“我没有生气,郎君不必在意。”她想了想说道:“郎君,我问你一句话,希望郎君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她顿了顿问起来:“郎君对我被二表姐害得失脚这件事还是不满了吗?所以对我的态度会越来越不好?”
施禹水沉默了起来,淑娘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地往下沉……
施禹水终于开了口:“娘子,我若说我全然不在意,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吧。只是,我的确没有那么在意,在意到要对娘子发火的地步。我早上对娘子发火跟这件事完全无关。真的只是因为连着累了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又以为你是一早就缠着我闹腾……”
淑娘苦笑道:“我什么时候对你闹腾过?你是官身,我自然知道你治理治下上万百姓劳累,我是在尽自己的力量为你分担一点儿重任。早上喊你起来,只不过我是昨天晚上梦见了有人在地下挖地道,早上一醒来就想到了梅家的事。想着赶快告诉你好让你能早点去查的,这才没注意你还没睡醒。”
施禹水惭愧地说:“娘子一心为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的不是。娘子就不要怪我了吧?”上前一步拉住淑娘的手:“娘子……”
淑娘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丈夫死死拉住不放,只得苦笑一声说道:“我真的没有生气。郎君快去衙门里忙吧。这次梅家应该翻不了身了吧?”
提到梅家施禹水立刻充满了干劲:“梅霆一死,梅洵又是老人,梅霆的儿子还没有长起来,梅家目前定然是一团『乱』麻的。再加上我已经想到了梅家可能是抓了人私自开银矿,只要寻到确凿证据,一定能把梅家连根拔起的。庞主簿先前跟梅家来往密切,这次把他一并下狱,就不用再给他升职调开他了。”
淑娘笑着推他快去忙:“郎君说到公事上就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快吩咐人去查吧。”
施禹水点点头:“娘子,那我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娘子,晚上等我回来啊?”
淑娘笑着答应:“嗯,等你回来。”
施禹水这才放心地出了门来到前院找智苦:“你昨天晚上才辛苦了一夜,本来不该再叫你跑这一趟的,只是现在事情紧,能用的人手太少,随便找人又怕走漏了风声让梅家有所准备,只得辛苦你了。你到南山附近的几个村子去寻里正打听一下,都有哪个村子这三十几年连续出现了青壮人出门做生意没能再回来的事情。若是怕里正有所隐瞒,就再私下里问问村民,挑那看起来就碎嘴爱说话的『妇』人问。”
智苦有点『摸』不着头脑:“大人,问出门做生意不回来的人做什么?还要是青壮出门做生意,谁家上了年纪的也不会再出门跑了呀?”
施禹水想了想还是说了点实情:“前天晚上我留宿麻寨,听说了他们村里有二十几个青年人不见了。就算有一两个做生意不肯回来的,哪能商量过似的个个都不回来?后来我觉得梅家像是在南山附近发现了银矿之类的,抓了人偷偷开矿去了。”见到智苦神『色』凝重,又叮嘱道:“这一点你心里有个数,知道自己肩着重任就行了,不要叫人看出来。”
智苦点点头:“大人放心就是,小的一定照办。”
施禹水见这件事有了着落,便又来到县衙,叫来差班的班头——自从快班被裁撤,差班的衙役一个都没少地全都在县衙里点卯了——吩咐道:“有人见过杀害梅家大官人的凶嫌昨天在城外出现,你带衙役们去离得最近的村子,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谁家昨天晚上收留了两位女子过夜。如果没有人收留就再往远一点的村子去查问。如果有人收留,问清离开了没有。没有离开的话立刻抓回来;离开的话,一是问清离开的方向跟上去把人抓回来,二是查一查两个女子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都带回县衙来。”
班头答应一声立刻点了差班的衙役出门办差去了。
那边淑娘笑着送丈夫走,等施禹水离开之后自己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叹起气来。自己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呢?虽然任谁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也不会有好心情,可是丈夫的辩解听上去也不无道理。况且,她能感觉得到,丈夫说不怎么介意自己的事情的话是真心话。
春花蹑手蹑脚地进来了:“大娘子,外间还收拾吗?”奇怪,大官人跟大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淑娘看看春花一脸不解的样子,叹了口气:“收拾还是要收拾,只不用给大官人另外准备铺盖了。”还是算了,自己只是一怒之下打算“分居”的。既然丈夫都诚心诚意的道歉了,还是原谅他吧。
春花的语气顿时轻快起来:“哎,我知道了,大娘子。”便动手把铺了一半的褥子又收了起来。
淑娘沏了一杯茶,看着茶叶在水中翻滚,慢慢地心情平静了下来。春花突然进来神秘地说道:“大娘子,夏桑刚刚过来跟我说,姜娘子在厨房里骂人呢,是不是叫孙二嫂去看看怎么回事?”
淑娘点点头:“去吧,反正我正闲着,去问清怎么回事再来说给我听听。”
春花去了。
没过多久孙娘子就过来了,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大娘子,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淑娘一愣:“怎么了,是姜娘子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孙娘子一咬牙说道:“姜娘子说,她公公突然说要续弦……”
淑娘真的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你说什么?姜娘子的公公不就是吕老丈吗?他不是浑家难产去世之后一直独力拉扯大孩子的吗?他今年多大年纪了?吕江吕河都那么大了,他这时候要续弦了?”
孙娘子还是一脸为难:“大娘子,这事我听了觉得不好,就没再问了。”
淑娘想了想:“你男人在家没?在家的话叫他去吕家铺子里找吕壮问问清楚。这是他亲爹,姜娘子到底只是儿媳『妇』,具体是怎么回事肯定不如吕壮清楚。”
孙娘子点点头:“他在家,我这就去跟他说这个事。”
等孙娘子走了,春花凑上来八卦道:“大娘子,吕家那个老头子不是才断了腿吗?”
淑娘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算算还不到一百天呢吧?这个人哪……”她一边说一边又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就到了中饭的时候,姜娘子叫夏桑把饭菜端了上来,自己没出现。淑娘问起时,夏桑支吾了一下还是说姜娘子做好了饭就从后门出去了。
淑娘就问夏桑,姜娘子有没有说她公公要跟谁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