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禹水点点头:“王二说的有理。黄县令那边既然不肯节外生枝就算了。等我再仔细琢磨琢磨怎么向知州大人提起此事吧。你们两个去别的村子收获如何?”
智清答道:“大人, 小的跟王二哥一起去了大概二十个村子,离南山不远不近。只有两个村的里正说村子里从来没有少过人;其余的十八个村子或多或少都有人不见。”
王二补充道:“有一个村子也是从三十多年前开始有青壮从村里离开的,也是临走前跟家里说要出门做生意赚大钱,一走就没再回来。里正说,村里隔两年就会少那么一两个人,不过还好这些离开的人都不是家中的独子。其他十几个村子说是这几年才开始有人说出门做生意、走了不回来。”
施禹水想了一下问道:“这些村子失踪的人数大约有多少?”
王二盘算了一下答道:“林林总总也有一百来个了吧。”
施禹水吩咐王二跟智清先回去休息,自己回到里屋开始琢磨起来:全县一共有五十多个村庄,距离南山最近的跟不远不近的村子二十几个, 加起来就有三百来人失踪。而南山一带恰好是真阳县跟浛洸县的分界线, 若是真阳境内也跟浛洸相似, 梅家先后一共骗走的人就有六百多。连年来这么多人失踪, 又都正值壮年, 县衙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淑娘从安置锦娘的西尽间回来,看见丈夫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日常坐的凳子上眉头紧锁,桌子上铺着纸,手中提着笔却迟迟不能落笔。她关切地问道:“郎君你怎么了?”
施禹水回头看到是娘子, 就放下了笔,把自己刚才想不明白的事情说了一遍。
淑娘静静地听着, 等丈夫说完就问道:“郎君, 照你推测, 两边县里加起来失踪的人口应当在六百人以上?”
施禹水点点头:“对呀, 这么多人失踪,都说是出门做生意,又都是壮年, 村子的里正不可能不上报到衙门,怎么三十多年来县衙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淑娘笑了:“郎君,你也说了是三十多年,先不管真阳县的事,只说浛洸县。三百人,三十多年,一年才十个啊。一个县有这么大,一年光是添丁进口就不止十来个人吧?县衙里就算接到报案说少了几个人,等到年底核查人口的时候,跟新生的人口两相加减,没有留意到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施禹水一怔:“娘子说的有理。”不错,即便里正上报人口失踪,衙门里登记的时候可能只是记下减损数目。等到年底再跟新增人口数目加减,等最后总数目变化不大了,就算这一年没有人口减损。这种情况下确实会注意不到。可是浛洸县失踪的壮年男子多了,到底还是有了些影响,自己接手的时候人口数目比上一任县令接手时候的人口数目就有减少了。
他长叹一声:“我原以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瞒,却忘了这一茬。”
淑娘笑笑,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郎君,你先张贴告示说十月份要办花魁大赛的,今天已经十月十三了,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举行?”
施禹水不自觉地面带愁容了:“谁知道梅家突然出了这么个事?弄得如今这个花魁大赛还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办了。”
淑娘从背后抱住丈夫的脖子,凑在他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郎君可不要言而无信啊,该比赛就只管比赛,总不能梅家死了个人,浛洸县就不能有什么娱乐活动了。”
施禹水被淑娘在耳边吹气弄得心里直痒痒,伸出手抓住淑娘的两只手:“别『乱』动。恩,让我想想……”
两天后便是下元节,梅家给梅霆治丧场面很大,施禹水还特意派了熊金壮跟羊德贵代表衙门前去吊唁,两人自然又私下里见了梅洵、梅震,说了些“县令如今天天盼着锦娘醒来也好早点审结此案”的话。
回过头施禹水却把王二跟智清再次叫来:“我已经决意尽快扳倒梅家,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梅家发现的银矿所在。王二,你心眼活络,我派你到三个银场附近观察一下地形,问一下附近村子的村民,那里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然后王二你再带上我的印信去见银场里负责监工的人,叫他把没有煅烧的原矿石给你看看长得什么样。之后你再去南山,根据那三个银场附近查问到的情形去找,务必把梅家隐藏的银矿找出来。找到之后不要打草惊蛇,尽快回来禀报。智清,你还是跟着王二保护他。”
两人答应下来,出去准备了。
这厢施禹水又请来袁县丞、庞主簿、徐县尉,共同商议花魁大赛的事情。
施禹水:“本县早已张贴了告示,据有人回报,各处瓦舍勾栏亦要自家粉头勤加练习,以期夺魁。如今已到十月中旬,该将这花魁大赛的事办一办了。”
袁县丞:“属下没有意见,衙门不能言而无信。”
庞主簿本来想提一提梅家正在办丧事的事,听见袁县丞的话便收了回去:“大人,属下也没有意见。只不知大人定在哪一天举行?”
徐县尉除过跟施禹水去银场巡视了几天之外,其余大多数时候还是泡在勾栏里指导曼娘学《西游记》这出新戏,对此早已急不可耐了:“大人,早点举办吧。”
施禹水摆摆手:“哪一天举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几位大人需要先跟本县一起确定下来,这个所谓的比赛,都比哪一些项目。人说一位行首吹拉弹唱无所不精,浛洸县此次到底要以哪一项为重?”
徐县尉立刻抢着回答:“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自然是看唱曲儿的本事了!”
袁县丞却文绉绉地说道:“‘飞燕掌中舞。’大人,大唐胜景亦可做准绳。”
庞主簿不甘示弱:“‘江州司马青衫湿’,若照两位大人这般说法,弹奏乐器更见技艺!”
施禹水沉『吟』一番说道:“三位大人所说都有道理,这样吧,三项俱列为评比之项。三位大人回去还要再琢磨琢磨,把此三项细化一下,做个评判标准出来,到时候依据粉头们表现做评,综合各项评价,好评最多者为魁首,如何?”
三人都赞县令想得周到,几人又就比赛场所争执起来。
最终还是由施禹水一锤定音:“不若由县衙先行比试,就在县衙的花园举办,本县及三位大人,还有四位夫人,一共八人,先看看各家粉头表现如何?若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便算我岭南无行院之首,所谓花魁大赛以后就此作罢。若是有一二可观之处,本县便向知州大人倡议,联合真阳县在州内举办此事如何?”
三人又都点头应下,各自回家去了。
施禹水回到后院,得意地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若非我灵机一动,提出了看综合评价的说法,还不知道他们三人要争论到何种地步呢。我知道娘子整日在家闲得无聊,特意说了就在县衙花园举办,到时候娘子跟三位属官的家眷也可一同观看,亦做评判之一。”
淑娘显得很是兴致勃勃,天知道自己到了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古代这几年有多无聊,她不断地回忆现代看过的一些综艺节目:“郎君,不但可以评比唱曲儿跳舞弹奏,还可以看看她们的妆容啊,衣着啊……关于评价的事,可以定成满分十分,根据表现打分……”
施禹水任由淑娘比划,自己一边听一边想其中可用的,慢慢地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到了第二天再跟三个属下碰面,个人都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庞主簿:“属下以为,不如参照科举考试时候房师判卷,逐个画圈。”
袁县丞跟徐县尉对他的提议都不以为然:欺负我们没参加过科举考试乜?
袁县丞的提议比较中规中矩:“大人,可参照官吏考课的办法,以优良中下等等级进行评定。”
徐县尉的说法就简单粗暴的多了:“大人,每位姐儿都设一张画幕,表演一项之后,各位大人直接在此项目表演最好的姐儿画幕上留下笔墨。”
施禹水先点头肯定三人的提议都有可取之处,跟着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前期的一些事情本县打算交给四位夫人来管。明日十七,先叫各家瓦舍勾栏给想要参赛的姐儿报名,这一项由衙门出面。报名之后看看有人数有多少,如果人数不多就不分组别;若是人数多了,就按照年龄分成两组。”
“前两天先看粉头们的装扮以及服饰、首饰等的搭配,这一点不需本县说明,三位大人也知道该有四位夫人出面了吧?若是其中有那妆容丑怪、服饰不整的,便不用来我等面前丢人现眼了。”
“从二十日起,每天只比一次。二十日比乐器弹奏,二十一日比唱曲儿,二十二日比舞蹈。这三天的比试各取前三人,与二十三日则比弹唱,或者歌舞。若有不止一人三项俱能的,则与二十五日加赛一天。若单项之中有人居首,却只会这一样技能的,便予一个单项的魁首又如何?”
“至于各项比试的评判,本县以为可将满分定为十分。分为五等,以乐器以及唱曲为例,似是一窍不通、令人闻之掩耳逃跑者,评分零分至两分不等;稍有习练、勉强可以忍受者,评分三分至五分不等;能够入耳者评分六分或七分;翩翩佳音者给予八分或九分;此曲只应天上闻者方可给予满分。”
袁县丞跟徐县尉对视一眼,率先表示赞同,不过袁县丞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大人,打分可行,但不知是公开打分还是私下打分?若是私下打分,是否会引来不公正之说?”